*跟香蕉一起很久前出的本，存档删文件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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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随着节拍而晃动了头，他笑着将滑下的耳机重新塞回耳里。这里的一切显得很静谧，窗外有绿色的爬山虎，蔓延了一整面白墙，攀进窗口；在靠近床铺的地方种着几盆盆栽，俏皮的开着小花，偶尔会有一两片花瓣从窗外飘进来。他知道这个时间差不多该是樱花盛开的时候了，空气里的花香味那么清晰，他甚至想不到忽略的办法。似乎前两年在这里种了不少的樱花树，一到这个时候就开的盛艳。他能听见外面有很多人，正聚集在花树下，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里是不能放声大笑的，那笑声染遍了一整片天际，听的人心神愉悦。

——要是能看见多好。

他心想。耳机里放着的是舒缓的曲子，他对现在这样的环境十分满意。成堆的书本就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只要他伸手就能够到；吃的也不少，光闻都知道这儿有不少的瓜子之类的食物，立柜的左边应该还有一点面包，似乎还有一个布丁来着，他记不清了。只是他模糊的记着似乎昨晚他的监护人告诉他他要在这里藏一罐布丁。

「免得黄少天他们来了就抢我东西吃，防范还是要做好的。」

他没忍住，又一次“噗嗤”的轻笑出声。

一个悠然的午后，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没有烦人的检查，没有主治医师与监护人的唇舌大战，更没有什么吸引他怨恨起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双眼的原因，真是美好的如同诗一样。

到这儿你大概明白了，他看不见。

小时候发了一场烧，之后就失明了。有意识的时候就一直呆在监护人身边，他的父母不是负责任的人，在把他抛弃后就离开了。似乎是去了国外，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一路都是四平八稳的过了下来，没有双眼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生活不是那么方便以外其他的灾难他还真没遇到过。连校园生活都没落下，盲人学校里他是他们学校最出色的的学生，每个老师都喜欢他这样上进且有责任心的孩子。

他的日子可谓如鱼得水，几乎没什么是他需要愁的了。

只是双眼从不透过的光每次都让他心里有那么一块儿是疼的。或许能看见的话——只是说能的话，他会在一所正常的学校，上更好的学，做更多的事，而不是如同现在一般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

可无论自己这样渴望多少次，仍旧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能做些什么呢？无非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他只能比健康的人付出更多，就算不是为了关心他的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他也得坚强的活下去。或许坚韧不拔这种拗直的性格他是被监护人影响的，但这无可厚非，他尊敬他的监护人，那是他的亲人，更是他的偶像。即便某些地方来说那人确实没什么好学的，他仍是坚定不移的相信，那个人就是他的路标。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像自己的监护人一样，为此他辛勤的付出，而就目前的结果来说，他还是很成功的。

他顺手捎过茶几上的书，封面上一笔一划字迹不太工整却看得出花了不小心思的写着书主人的名字。

——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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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门被打开了，他循着声音扭过头，站在门口的人先跟他道了一声早安。

随后便是他所陌生的脚步声，立定在男人身边。他好像很紧张，因为他的衣服有一阵一阵的摩挲声，那应该是对方在绞弄自己的衣服来分开注意力，他判断。

「早啊，邱非。」男人跟他打招呼，然后他开门见山的拉过身边的人，「这是我的学生，以后就让他来负责你怎么样？」

邱非仔细的“打量”着对方，从鼻子里哼唧了两声，但并没有表示反对。

叶修是如同他父亲一般的人，自从他三岁起失明后就一直是叶修在照顾着他，几年下来，邱非早就没把叶修当外人了。他很听叶修的话，不单单是发自对叶修的崇拜，更是因为叶修说的没有错过。这次也不例外，他虽然就表面来看还是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听那个人开口自我介绍，对方上来第一句就说自己的名字叫乔一帆，清爽的声线给了他不错的好感，只是在这段不是很有底气的介绍中，乔一帆也若有若无的在表现自己非常崇敬叶修。这就好像是在虚伪跟别人打好关系，先找些跟你相同的地方让你放下警惕。邱非挑了挑眉毛，他一向沉稳冷静，从他身上表现出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16岁的少年该有的气场，似乎邱非就是一个大人，他连思考的方式和思路都是成人化的。

他没有去想乔一帆这个人怎么样怎么样，他只是开始理性的分析乔一帆对自己是好是坏。

而既然是他父亲般的人带来的就不会是个坏人，虽然叶修整天吊儿郎当没有一个医师的样子，但他对邱非尽心尽力，真是把邱非当成了亲儿子的。

「你真的是叶修先生的学生？」

「虽然是见习……不过也算吧。」

「你是大学生吗？」

「是啊。其实我没有比你大几岁的，三四岁的样子吧。」

「医师的见习从大学就开始了啊……」

「不是不是，我是叶修前辈带我来的，嗯……他只是想让我提前见习一下而已。」

「哦。」

乔一帆不擅长挑起话头，在邱非结束了有关的叶修的话题后，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他琢磨下一步到底该跟对方交谈什么比较好，但似乎除了叶修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这让他有些着急。邱非继续摸着手上的书，乔一帆走到他身边，安静的看了一会儿。

「什么书？」他试探性的问道。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啊……盲文的？」

「是的。」乔一帆似乎对盲文起了兴趣，他凑在邱非身边，手臂稍稍蹭到了旁边的人，邱非把手上的书往乔一帆的方向移了些。这大概是一种邀请，希望乔一帆和他一起阅读这本书的邀请。此时乔一帆的注意力全在书上，那些凸出的文字他居然看得懂，他觉得很奇怪--他的印象里，盲文是不同数量的点的集成，并非他能识得的方块字。

这事他后来问了叶修，叶修告诉他邱非念的书都是跟普通盲文不同的。因为邱非总有一天会看见，他不能用一辈子盲文。现在社会上有些学校提供这种教学，邱非上的正是这些学校。

「说不定他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哦，别看他这样子，那些名著他读得不比你少。」

乔一帆只好苦笑。

他当然不会读少，因为他除了读书以外也没什么娱乐方式。大把大把的时间只能靠念书消化，自然是一遍又一遍的把那些名家名著翻了个遍。

「唉？」乔一帆突然疑惑着惊了一声，「你的这些书，应该只有名著吧？那些小众些的书没有人会印成凸纹的啊。」

「呃……」邱非看起来有些无奈，「所以有的书其实我挺想看的，不过没有凸纹所以不能看，很可惜。」

「那我可以帮你啊，你想看什么书？我念给你听。」

「不必了，太麻烦你。」

「不会的，」乔一帆笑了笑，他的气声化在空气里，带动邱非的耳鼓膜震动，共振着邱非的心脏，「叶修前辈让我照顾你，就不会麻烦。」

那时候说不感动一定是假的，邱非摸了摸下巴，然后答应下来，承诺以后一定请乔一帆吃饭。乔一帆打着哈哈继续跟邱非聊天，这次他找到了话题，邱非爱看书，乔一帆也喜欢看书，所以无论随口说哪本名著，邱非都能兴致勃勃的跟他聊上老半天。

或许距离有那么些接近了吧，乔一帆默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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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搞不懂你把你那个学生插到刘皓的病人那里去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刘皓的德行。」黄少天攀在窗口上，看着旁边神清气爽抽着烟的叶修，忍不住一阵嫌弃，「靠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啊，明令禁止抽烟的好不好？还有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喂我说你听没听啊听没听啊？」

「得了……」叶修吐出一烟气，「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些？」

「唉……你干儿子——叫邱非对吧？他也真可怜啊。父母丢了他不说，居然落到刘皓手里，你要替他做全身检查来确定可以手术，结果还被刘皓搞得调到别的医院去，啧啧啧人心险恶啊，这么个孩子容易吗。要不是刘皓扣着啊，我看两三年以前他都能手术了。不是三年前就有眼源了吗我记得？要不是刘皓开单还联合全医院对付你，我看那孩子现在会活泼的很。」

「这也没办法，刘皓很久以前就想弄死我，搞不到我他只好弄邱非了啊。」叶修笑着看向黄少天，「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妈是死在我台上的。」

「哦就那个检查的时候说是良性结果癌细胞扩散以后晚期才发现是恶性的？这事儿我现在还记得呢，说送到你那儿的时候都没法救了不是？最后还是放着病房等死的。」

「开腹以后我都不知道做什么了啊……事后检查淋巴组织已经坏死了，身体机能也都跟不上，送太晚了……最初的检查是地方医院做的，那种医院检查出错也有可能。」

「毕竟都商业化了嘛。」黄少天抢答道，「这两年的医院其实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医患纠纷比较惨啊，唉这点上周泽楷就做的特好，你看人家家属来找他的时候看见他的脸就瞬间没脾气了，哪像我们那儿的。文州上次还被一个傻逼家属吓得不轻呢！」

「呵呵，我看文州那多半是装的。不过说真的，小周这两年发展不错，看他最近几个台，切面都能照照片放教科书上了啊。」

「话题话题，你那个学生行不行啊？我看你就是为了让他给邱非做检查吧，视神经没坏死只要确定邱非体质没问题手术就能做，顺带还能把刘皓搞垮？」

「没问题的，」叶修坚定的表情逆着窗口的阳光，「那可是我学生啊。」

之后黄少天被周泽楷招呼着去了一台肝胆，周泽楷离开时给叶修浅浅鞠了一躬，然后被黄少天拉着衣袖跑走。叶修重新点燃一根烟，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邱非，但整个医院都在和他作对，他一直无能为力。直到那天乔一帆来找自己讨教，并表示希望他能够指导他。乔一帆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他是块好料子，叶修很爱材，也从不吝啬教导，自然而然收了这个学生。当后来乔一帆告诉他大学直属医院是理工附属医院以后，叶修就开始构思如何让乔一帆替自己“救下”邱非。动手术不是问题，只要能拿到邱非健全的医学报告，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让邱非转移到现在他所在的东大医院，或者他也能去那边进行手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际关系他还不至于办不到这点事儿。就看乔一帆能不能不成功了。

他嘱咐过乔一帆一定要找时间给邱非来个彻底检查，尤其是眼科部分所有都查一遍，然后把报告交给他。

乔一帆虽然半信半疑的答应了下来，但按乔一帆的性格，他不会违背叶修交给他的任务的。

赌一把呗，叶修想，反正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再找机会。总之不能让邱非毁在刘皓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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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答应给叶修带邱非的检查报告，那也得先有才行。

叶修告诉乔一帆他不着急，这段时间他希望乔一帆能跟邱非好好打好关系，邱非这孩子不错。乔一帆轻轻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拉邱非去检查，毕竟叶修嘴上说不急，可乔一帆也不傻，要他的身体报告一定是为了通过术前检查，那么自然是尽早治疗为好，他不知道邱非得了什么病，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跟邱非的眼睛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记在心头上。

眼下他要去给邱非念小说了，这让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推开门，邱非就坐在跟昨天一样的地方，正在等他来。乔一帆走到桌子边，打开手里的保温杯，水声和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病房。他把盛满了一整杯的饮料递给邱非，邱非闻了闻。

「可可？」

「嗯，不知道你爱不爱喝甜的？」

「挺喜欢的，」他放到嘴边喝上一口，「好像……跟快餐店的不太一样……自己做的？」

「朋友喜欢喝甜的，所以家里有机器。」乔一帆到他身边坐下，「还行吗？」

「很棒，比平时喝的好多了。」

「你喜欢就好。」

这几周的书是《列那狐的故事》，确实不算是大众的书，也难怪没有邱非可以念的版本。一本法国中世纪市民文学作品，用一只狐狸的故事表现中世纪法国的真实写照。

说起来他跟邱非认识也有不少时间了，几周算吗。但他确实可以感觉到邱非对自己没再防备过，这很容易看出来，乔一帆就是在看人上比较有眼光。他断定邱非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不过反观他自己其实也比刚开始要放开多了。羞涩的外表是人前，对着朋友的时候乔一帆还是比较温和健谈的。

乔一帆的声音响了起来，清亮、透明的声线让邱非仿佛置身于大海。他知道海是蓝色的，跟天空相应的蓝，尽管他并不是很明白那两种蓝之间有什么区别。旁边有温暖甚至滚烫的沙滩，可在海里却是暖的。他就漂浮在海里，鼻间充斥着大海独特的气息，真神奇，他在海里还能呼吸。

然后狐狸出场了，一只狡猾却又机智的狐狸，捉弄了国王，杀害了大臣，反抗着政府。可之后呢，他又开始欺负起弱小的人们了，真是个两面的家伙。

邱非听见乔一帆讲到一半的时候对列那狐有些气愤，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开心。邱非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了，毕竟总让乔一帆陪着他他也有些过意不去。乔一帆看看手表，指针指在五点，确实再不回去会有点小问题。不过他还是先不慌不忙的洗干净了保温杯，随后跟邱非道别。

离开前，他顺道去了一次刘皓的办公室。副院长先生坐在办公桌前，气定神闲的看着各种资料。

乔一帆偷偷看着门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叠资料实在很厚，并且保存完好。刘皓笑了笑，「叶修……这是报应啊。」

报应？

乔一帆突然间愣住了。叶修之前告诉过他刘皓跟他之间有些久仇，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深。

——邱非好像是刘皓医师负责的啊？等等，难道……邱非之所以不能手术是因为刘皓医师一直扣着他的术前报告？为什么，这对刘皓医师有好处吗？

“必要的时候，让刘皓给你就行了。不过别说是我要啊，他很讨厌我的。”

所以才会拜托我……

意识到了事情的发展过程，乔一帆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因为，他们有仇，就要邱非做陪葬？他想起邱非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少年落寞的侧脸立刻进入他的脑海。

这事没完，他想，不会让它这么简单结束的。

那之后乔一帆回到了学校，他脑子很乱，唯一清晰的只有必须拿到报告这件事。当晚他拨了苏沐橙的电话，转接到叶修，直白的问了叶修有关邱非的事情，叶修没有说明，有些部分他模模糊糊一笔带过，乔一帆没有追问，他只在最后问叶修，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只要有报告，什么时候都能。」

「我知道了。」

他摸着白天捧在手里的书，封面的狐狸笑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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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乔一帆似乎不是很舒服。

邱非判断到。他可以感觉到身旁的人有什么话想说，可就是憋着，沉闷的不行。就连小说也显得干涩了起来，那只活泼好动跟黄少天似的狐狸肢体僵硬，一格一格画面再也没有连贯。拖沓着邱非也开始不太舒服起来。

「乔一帆，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啊？」

刚讲完一段补充水分的乔一帆明显被吓到了，他微微打颤，手上的热可可差点晃出去，幸好反应及时才没有撒到瓷砖地上，否则要是给陈果护士长看见估计又得是一顿骂。他快速翻了几页，唰唰的书页声让邱非挑起了好看的眉。他没搞懂乔一帆想干嘛，只好伸手覆到对方手上。他认为这是一种安抚别人的方式，因为小时候叶修总在他为自己无尽的黑暗感到绝望时轻轻的抚他的手，然后说些鼓励他的话让他睡觉。伴着牛奶香，低沉的谈话声，温暖的床铺，他会缓缓的睡去，迎接一个跟昨天没什么差别的明天。

乔一帆已经没声了很久，他沉默着思考该怎么开口告诉邱非事实。于是他扭头看向邱非的方向，对方正一脸温柔的“看”着他。乔一帆又一次噤声了，左手放在腿上来回摩擦，嘴巴张张合合却又一个音调都没能发出来。

「呃……」乔一帆站起来，走到邱非面前蹲下，拉住邱非的双手。他盯着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那双眼睛闪闪的，就像是能说话，可它们能说什么呢？他反问自己，不治好它们，它们又能告诉自己什么呢？

「怎么了？」邱非似乎有些担心。

「邱非……」他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但似乎有了决心，「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楼下？」

「不，去更远的地方。你去过江边吗？这两天晚上有活动会很热闹的。」

「叶修先生会答应吗？」

「我想，他会的。」乔一帆自信的笑了笑。

邱非勾起唇角，他回握住乔一帆的手。温湿的掌心将暖度从乔一帆那儿传到他手上，他很少触碰别人，乔一帆的手软软的，手指却又骨节分明，他细细的感受那双手，甚至闻到了窗外樱花的香味。

——不过前几天好像谢了啊，樱花。

他却没觉得有什么悲伤，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装满了整个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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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真的同意了他们外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刘皓也没有阻拦。

于是过了两天他们去参加了晚会，连手上的书都从《列那狐》变成了《玫瑰传奇》。他们挤在人群里，只能随着人流一点点前进。乔一帆紧紧抓着邱非的手不敢放开，他们一左一右，小声的交谈说笑，混合着烟花的爆炸声，热闹至极。

邱非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他一直没能体会过人挤人是什么滋味。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场面实际上是有危险的，更别说叶修和刘皓双重阻止了，虽然居心不同，可就事实来说邱非还是难免的被吓到了。

这就是人群啊……难怪叶修先生不愿意出门。

邱非对声音极度敏感，而在现在这样一个混杂的仿佛下一秒爆炸的地方，优秀的听觉给了他高度的体感，一个字——吵。

他被乔一帆拉着往前走，步子踉踉跄跄。他的世界在一片黑暗里不断移动，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在迎接自己，可他却一点都不怕，只是用拇指摩挲着乔一帆的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还不错。

他没由来的想。

乔一帆终于带着他走出了人群，他们趴到江边的栏杆上，方才升起的体温通过冰凉的金属扶手迅速下降。邱非终于接触到了新鲜空气，他刚才被女士香水和烟火味呛得不行，加上人又多，氧气在人与人之间传递，被加热的有些难以呼吸，邱非感叹真是太乱来了，大家怎么都喜欢这样的地方啊。

可当清新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邱非又想收回前言了。

舒畅，是从头到脚的舒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身体里所有的累赘推了出去，空气的味道也比平时好多了。他又闻到了海的味道，乔一帆给他念书的时候他曾经隐隐约约尝了那么一次，而现在他又感觉到了。能够放空自己，把自己沉溺进凉凉的海水里，任清新充盈他的鼻腔。

乔一帆笑着跟他说，你看，还是出来玩比较好对吧？

「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啊……」

「风景这种东西就算看不到也没关系，感受它就好了。」乔一帆放慢语速，「用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血管感受它，它会告诉你它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和你的不一样。」

「那也没关系啊，」他的语气轻快而带了几丝笑意，「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就像哈姆雷特?」

「没错。」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江上吹来一阵一阵的风，深蓝的夜空里有几束地面的灯光，城市星光熠熠的发亮。他们在江边呆了一小时，晚上挺凉，乔一帆穿的单薄，突然间打了个喷嚏。邱非说我们回去吧，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乔一帆自然而然的答应了。

回去的时候并不晚，人流还没散，这意味着他们还得再挤一次人海流。想到这个乔一帆就有点晕乎，他抓住邱非的手腕。但他太小看市民们了，这时间点大家反而越来越活络，人越来越多，比来的时候更挤了些。乔一帆思衬要不还是回去吧，实在受不了。

可变故却突如其来。

那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拉着邱非的手被一个横穿的男人粗暴的分开，乔一帆惊慌的回头看向身后，邱非已经不见了。

也就那么一瞬间，乔一帆的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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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非被人群挤着不断后退，他挥舞右手，没有人来拉住他。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跟乔一帆被人流冲散了，可他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此时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束手无策。他稳住身子站在原地，听过往人群嘈杂的谈论着，尖叫着，没有一样是他能懂的。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叽叽喳喳。或谈论今天的时事，或指着烟花止不住大叫。纷繁的情感掺杂着来自黑暗的恐惧，留着他独自站在原地。

不知道东西南北，更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阻，他只能无力的呆着。

可他却很轻松。

真奇怪，他想，也许这时候他应该害怕一下，但他很冷静，冷静的出奇。

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人朝他这里走过来，喘着气，着急的样子，执拗的推开所有逆流的人，只是为了来找他。

他想那张清爽的脸这时一定会是很紧张的，尽管他从没看过对方长什么样子。

一点，一点，气息慢慢的靠近。

近了，近了，他来了。

来吧，来吧，这一刻。

眼前突然有了光。

在他的手被猛地拽住时，他感觉有人冲进了自己怀里，死死地牵住了他的手。他慢慢的把自己另一只手放到对方背上，来回抚摸着。

「哈……哈……」那个人大口喘气，氧分子通过呼吸管道进入肺部，刺得他胸口一阵生疼，「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会……」

他终于松了口气，从邱非怀里抬起头，然后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邱非看不见，也不知道，但他摸到了乔一帆颤抖的肩背，对方浑身发抖，刚从惊慌里缓过来。邱非还是继续安抚他，希望能让他舒服一些。

这角色完全不对啊，明明邱非才该是害怕的那个，最后着急到大脑空白的却是乔一帆。

「没关系的，」邱非耐心的安慰他说，「你不是找到了吗？」

「多亏你站在原地，否则真的太难找了。」

「我要是走了你不就找不到了吗？」

「嗯……」乔一帆顿了顿，微微抬起跟邱非连接的双手「……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次要好好牵住手。」

「放心吧，反正我不会放开的。」邱非笑了笑。

他后来想可能冥冥之中注定了乔一帆会找到他，那时他多多少少其实也就猜到了，所以才会临危不惧，保持冷静，等着乔一帆最后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

而那个带他离开的人，不是乔一帆不行。

他承认他对乔一帆有好感，他的朋友不多，能像乔一帆这样跟他交心的就更少了。乔一帆平时来说感觉是个礼貌懂事却也有点胆小的人，他突然想到每年死在踩踏事件里的人何其多，乔一帆不可能不知道。但乔一帆勇敢的走上去，找到了他，然后把他从黑暗里带了出来。

说实话邱非觉得自己对乔一帆的感觉该是超过了对待朋友的。他不确定那是爱，因为那是种飘忽虚渺的东西，没有一个化学方程可以解释它的反应，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你又不得不感叹它可真是个奇妙的玩意，因为它能让你如痴如醉的迷恋它的感觉，仿佛吸食海洛因般，即便深知它有毒，却仍去气而不馁的品尝。甜美的毒药会跟着血液一起流向心脏，最后陪着你的心脏一起在左胸口剧烈跳动，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你得不停的吸食它，缺少它便会痛苦的仿若堕进地狱，戒了它更是苦不堪言，连用语言去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或许仅仅对乔一帆有好感，还不至于到爱情的地步。

不过其实就现在这个发展来看喜欢上乔一帆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等到时机成熟就告白吧。

反正他是不会放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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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跟高英杰通电话的时候被高英杰笑着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因为他的口气就像是暗恋期的高中男生那样，纠结与朋友和恋人间没法下定决心。

他迟疑着最后发现邱非在他心里落下了根，拔不掉的根。打个比方应该是竹子，往往表面上孤单至极，地下却连结成片，拔也拔不完，砍也砍不光。

他满心满脑要把邱非的光明还给他，整天思考怎么样才能拿到健康报告。连跟叶修见面的时候他都在想这事儿，叶修无奈的笑，他当初果然没看错。

邱非和乔一帆认识已经有几个月了，他们现在亲密无间，连围观的黄少天都觉得这简直是遇到了知音的节奏嘛，不然哪能天天腻一块儿。

可这几个月来乔一帆没有找到好机会去带着邱非做检查，刘皓处处阻拦，总是他前脚刚进去带人后脚刘皓就把人唤走了。最后乔一帆想起了刘皓那一大叠的资料，估计多半就是邱非的健康报告了。

他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叶修说过其实邱非做了不少次的检查，有些甚至是别的医院的医生做的，可每一次的报告到手里都是不合格。那些医生他都认识，不可能会害邱非，唯一的解释就是刘皓把所有的合格报告的掉包了，换成自家医院认识的医师来填表。

刘皓是个多细致的人啊，叶修可不信刘皓会把报告都丢了，应该是藏在他办公室里，具体是哪儿叶修也猜不到，可大致跑不了。

乔一帆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找时间看刘皓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

事实上每天刘皓都有固定的离开办公室的时间，但他关门时会把门锁上，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乔一帆不是开锁工，更不能可能去撬锁。只是偶然的机会，他从门卫室顺了钥匙，拿到锁摊去又配了一把刘皓办公室的钥匙。

真是偶然，真的。

不是陈果看着邱非发急给乔一帆制造机会，绝不是。

于是瞅着刘皓出门去了，乔一帆掏出钥匙溜进刘皓的办公室。他在大大小小的柜子间寻找，却一张都找不到，他环顾整个办公室，饮水机底下有个木质的小柜子。他看见过刘皓从那里面取出杯子的样子，所以刚开始没怀疑，而现在，他试探性的打开了柜门，一个抽屉出现在他眼前。

这柜子是专门用来垫小型饮水机的，所以不算高，被分成了两层，上一层是各种陶瓷杯和塑料杯，下一层，则是用塑料袋紧紧包裹的纸。

他打开那个包裹，果然是邱非的报告。

刘皓或许是自作聪明，放在有锁的抽屉里反而会引人怀疑，所以他选择干脆留在一堆正常病人的报告里，邱非大把的报告就在最下面，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私藏病人报告，要知道一旦被发现按照规定他会被剥夺医师资格并且辞退，刘皓可不想那样。乔一帆抽了一张最近的报告，上面显示邱非一切正常。

角膜地形图，虹膜识别，电脑验光，综合验光，术前综合验光复查，角膜厚度，角膜直径，按时瞳孔检查，全部合格，眼前节分析报告完整，果然如同叶修所说的，有报告立马就能手术。

他把报告夹进随身的文件夹里，复原之前的现场，然后带着报告跟复习资料一起带出了刘皓的办公室，关门。之后他立在原地，等刘皓从外面回来。

刘皓看见乔一帆呆在那儿心头一惊，可他平复一下又装出笑脸迎了上去。

「哎呀，你怎么来了呀？」

「哦，是这样的！我昨天有看到一个病例，想要找您讨论，不过您一直没时间……」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啊我一直在外面，好了我们进去讨论吧。」

「不必了，」乔一帆鞠躬，「我答应给邱非念书的，时间要到了。过几天找您讨教，呃您有时间吗？」

「周三中午会有。」

「好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乔一帆蹬蹬跑走，表现的流畅自然，可实际上他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到喉咙眼。

他捏着文件夹，停在邱非的病房门外，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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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非还在听音乐，这两天乔一帆给他推荐了不少轻快的欧美歌曲，挺适合他的。门在咔嚓的响声中被人推开，光靠脚步声他都能知道那是乔一帆。

然后乔一帆走到他面前，一如当初邀约他一起去外面闲逛一般的看着他。

只是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

「邱非……」

「怎么？」邱非歪头。

「呃……我、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真没气儿，又不是说坏事。

乔一帆抱怨自己，在邱非旁边坐下，邱非把乔一帆的手揽过来，放在自己手里握着。

「嗯……其实你知道吗，我……」他组织着语言，压根没什么故事，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对方其实他早能看见了，又不是坏事，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启口，「我……我曾经有夜盲症。」

最后他选择告诉邱非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乔一帆曾经是个夜盲症患者，小时候睡觉晚上他没敢关过夜灯。

和高英杰一起在高中住宿舍的时候为了好友夜晚的睡眠质量他放弃了开夜灯，所以他晚上也不敢出门，连床也不敢下。对他来说，夜晚就是一片漆黑，就是毫无光明。在没有遇到叶修那段日子，他讨厌夜晚。

可叶修就是一个转折，一个神奇的人。

他告诉乔一帆怎么治好夜盲症，那口气就像是吃下午茶一般轻松。就像那个无所谓的口气一样，他的夜盲真的随随便便就治好了。乔一帆崇敬叶修，更把他当恩人看待。上大学后他选择金融专业，却因为叶修一句你可能更适合学医而果断转系。

他第一次看夜景，是因为叶修告诉他他会喜欢的。

为什么这么了解邱非，为什么这么想靠近邱非，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他懂，他理解邱非的感受，那是对同类人下意识的亲近。虽然后期他发现邱非跟他不同的地方也很多就是了。

邱非听着有点感觉有点奇怪，乔一帆从张嘴开始多半在说叶修，这让他稍微有些不爽。

乔一帆终于说完了，他似乎松了口气，而邱非听见乔一帆没声以后顿了顿。

「……那，我也有事告诉你。」

「什么？」

邱非收紧握着乔一帆的那只手，就像乔一帆告诉他的那样，用全身感受对方，每一个毛细血孔，满满的溢出来。他可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场面下想说这个。

「别说叶修先生了，」他的话听起来有些醋味，可下一秒又鉴定无比，「我喜欢你。」

给我一个机会，你会爱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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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愣了好半天。

真的，他整个人都当机了，就坐在那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定定杵着。

邱非觉得这基本是自己没戏了的节奏，他有点无奈，之前想了那么多告白的方法，最后还是栽在叶修先生这儿了。他苦笑，手微微松开，然而乔一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抖的厉害，邱非能听见他的喘气声，慌慌张张的。

「我、我其实，真的……」

「你不知道，其实你两三年前就能看见了，只是刘皓医师一直扣着你的健康报告。」

「邱非，我希望，你能看见。」

乔一帆抽出那张报告，塞到邱非手里。

「答应我，去做手术。完成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回答。」

邱非捏着那张纸，轻薄虚幻的不像真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叶修先生和刘皓医师战争的牺牲品，这让他有了极大的打击。可下一秒他转念想，这或许也算好消息，至少他其实能看见不是吗。

而且某个人还会给他答案，大概能猜到是什么，邱非笑了笑。

「嗯，我答应你。」

他把额头靠到乔一帆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乔一帆的后脑，顺滑的发丝从他手指间溜过。

爱情是毒，可他就这么吃下去了，又能怎么办呢。

 

那天乔一帆把报告交给了叶修，没过几日刘皓就被撤职并剥夺了医师证明，邱非转入东大医院进行术前最后的检查。乔一帆以前的导师王杰希从美国飞回来参与手术，一切进行的顺风顺水。

邱非想这一定是乔一帆的功劳。

叶修是乔一帆的转折，那乔一帆就是他的转折，改变了他的一切。

「哎哟大眼回来啦？」黄少天戏谑着勾上王杰希的肩，「自己眼睛都治不好还给小孩儿开刀，你注意点啊。」

「一肝胆的还在这儿啰嗦，切片有周泽楷的漂亮吗？」

「我靠你老实说老叶教了你多少这怎么回事儿连你也玩起这个梗了！」

「我看你也就比喻文州好那么点。」

「槽槽槽你居然说队长！虽然队长是手残了那么点但是你看他有自知之明啊他选了医理啊不上手术台就不会出事了这不就好了吗大眼你嘴上饶人点会死啊会死啊会死啊！」

「……你很空啊，手术没排满？」

「唉别说了下午两台呢这两天我还值急症的班想想心都累啊不想开台啊周泽楷那么行你们让他把所有手书都做了呗不行的话让张佳乐过来啊他不是闲得很吗！」

「我看你昨晚梦还没做完，去补个午睡吧。」

「哎哟大眼到了啊？」叶修跟王杰希打上招呼，「怎么，要不要先看看一帆啊？」

「不用了，」王杰希回答，「我相信他在你那儿会干的不错的。」

「别这么说嘛，我正好要找他。」

随后叶修拉着不情不愿的王杰希在办公室找到了乔一帆，王杰希注意到叶修手上有一份见习申请，他猜测是乔一帆的，也没跑了。

「一帆啊？」叶修曾经是个很嘲讽的人，王杰希看着叶修的侧脸在心里嘀咕，现在也很嘲讽，「后天就手术了，怎么样？」

乔一帆神色淡然：「我想，这话您该问邱非吧？」

「嗯……他肯定不紧张的。我主刀大眼二线还会出什么岔子……唉我是想问你，」他晃了晃手里的见习申请，「你觉得，以亲属原因来拒绝你的手术见习申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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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狠了。

王杰希都不忍心了。

啊啊那可是他（以前的）学生啊，叶修你能不能婉转点。不过这种直面的长痛不如短痛倒也确实是叶修的特色。

「一帆，当医师忌讳什么你知道吗？」

「……晕血吗？」

「哈哈，那倒也是一点。不过更重要的是，刀不稳。」

因为你手下是一条命，指不定它就出什么状况了。医生和银行家不一样，一旦失去机会就再也把握不回来，更不可能从头再来。

因此其实做医生的很怕给亲人做手术，往往越亲密的人就越是多虑，越多虑就越出问题。乔一帆神色呆滞，他问叶修那叶修前辈呢，就不怕吗？

「我？我早看过亲人死在眼前了，当然不怕。」

那一瞬间乔一帆发现叶修背后的王杰希的脸有点难看，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直觉告诉他别追问下去。乔一帆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该问的事儿他从不多关心，叶修自己的事，他也管不了。

他只是在意一个手术见习申请都过不了是为什么，他又不操刀。

「啊对了，其实驳回你的申请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叶修突然变得十分轻松的样子，「哎呀说白了就是我不想你以后看见他就跟看见病例似的嘛！」

……

王杰希已经不知道吐槽什么比较好了。

乔一帆很听叶修的话，他点点头随即离开了办公室，留着王杰希跟叶修继续讨论手术分析，不过就事实来说王杰希其实也没跟叶修聊什么，叙叙旧喝喝茶，对他们来说邱非的病例算简单的了，之前的手术方案足够完善，剩下的就看临场问题了，那需要他们的经验来应对，不过叶修告诉你，经验？他最不缺的就是经验。

两天后手术动工，跟别人一样，乔一帆等在手术室门外，看着红色的告示灯亮起。它整整没间隙的亮了两个小时，安静的宣告着什么。就连别的科室的医生们也没忍住跑过来转了一圈，喻文州和江波涛离开的时候叶修正好出来抽烟，与此同时手术灯灭了。

是福是祸，从叶修脸上就看得见。

乔一帆终于安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太累了。从刘皓那儿拿到报告开始，他就一直在提心吊胆，手术成功了，他心里那块漂浮的石头也落下来了。

真的太好了，乔一帆想。

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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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邱非还不能拆绷带的日子里，乔一帆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他不再给邱非念书了，他跟邱非说，要他以后自己看。邱非打趣那我还是别看见比较好，「别胡说啊！」乔一帆回答。

他们心知肚明现在的关系，却从没说出口，只因为乔一帆当初给邱非的约定。

邱非心里一直有个希望，从喜欢上乔一帆以后他就这么想了，他想自己睁开眼能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乔一帆。然后乔一帆会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永远消磨不掉。就这么融进骨血，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相爱一辈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反正他已经克服这么大的障碍了，之后的也不会是什么。

「放松啊邱非，很快就有大惊喜啦！」

「前辈，你说话的时候绷带都能拆完了。」

乔一帆站在邱非的病床边，这里围了一圈人，多是跟叶修熟识的人，乔一帆同龄的朋友也来了两三个，大家齐齐把目光投向坐在床上的主角，乔一帆揪着衣角，不敢放过任何一瞬间。

一圈……两圈……三圈……

邱非的眼睛露了出来，他需要适应阳光，所以他又闭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慢慢的，他把眼睛睁开了。

是漂亮的褐色。

乔一帆一下子没能控制住，分不清的感动和喜悦爬上心头，红了他的鼻子，他的眼眶有些酸，正想迈步上去，邱非先说话了。

「别出声。」

本来还在欢庆的大家立刻安静下来，邱非侧身下床，在地上立定。踏实的地面给了他不少勇气，他环顾四周，几步跨到乔一帆的面前。

一把扣住乔一帆的头，给他一个等得太久的吻。

绵长，并且阻断了呼吸。

就像是把心脏紧紧贴合在一起，生命不再孤独了。

这条路上，会有人陪的。

「你比我想的还好看。」

这个吻结束时，邱非笑着对乔一帆轻声说道。

乔一帆扑进邱非怀里，头靠着邱非的肩膀，「欠你的那个答案，现在告诉你。」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就像是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样。

一个温柔的，却也迷人的人，夺走了邱非心中所有的地盘，攻占了从没人入侵的城堡。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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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年以后乔一帆顺利成为了医师，邱非则是业界出名的小说家和撰稿人。

叶修还是在东大做着他的眼科医师，顺便每天开开黄少天的玩笑，日子过的好不乐乎。黄少天得到了一个晋升副院长的机会，不过他拒绝了，还是东大呆着舒服，而且他还得跟叶修死扛下去呢，好消息是他的切片变成了教科书材料，叶修再也不能笑话他了。周泽楷变成了出名的肝胆科医生，跟病理专家的喻文州一起在全国做了几场演讲，被人发现了不会说话的诟病，最后让江波涛做了代言人，本人就负责把要说的写下来，虽然写下来的文字也是极短的。王杰希又飞去美国了，这一次估计要去不少时间，没两三年回不来，在机场告别的时候他答应大家下次再也不走了，好好呆在这儿。高英杰跟乔一帆一起成为了医生，在那儿他们认识了新的朋友，包括让他们哭笑不得的儿科戴妍琦和脏器科卢瀚文。不过这没什么不好的，日子算是有滋有味。

邱非把他和乔一帆的故事写成了书，好评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不少看了书的妹子哭的稀里哗啦。大卖之际记者来做了采访，当问到为什么会想到要写这么一本书的时候，邱非笑了笑。

他年轻的恋人走过来，从后面围住他，邱非牵过乔一帆的手，和那时一样的柔软。

这并不是一个故事，他说，这是一个记录。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亘古不变的题材，人类长久以来琢磨的课题。

或许只有当你经历过后，才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因为用言语形容它过于苍白无力，所以或许你亲身体验会来的更好。

当然，也得你遇得到。

我很幸运，因为我就遇到了一个正确的人。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放开他，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他的。

 

说到这儿，著名作家跟优秀医师交换了一个轻浅的吻，医师笑的一脸温柔。

作家回过头来继续说。

 

希望大家都能遇到那个唯一的人。

更重要的是要把握住他，别让他溜走。

幸福会跟着那个人一起来到你身边，然后成为属于你的东西。

这过程需要不少的机遇，你得有些准备。

不过相信我，总能找到的。

只要你真心的期望，并且耐心等待的话。

而他，

 

就是你这辈子最美丽的风景。

 

—完—